一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,昆城才缓缓摇头。
「他根本不是在演。」
昆城发现,夏习清全程没有看那个饰演「父亲」的男演员一眼,那是出于恐惧之下的下意识迴避,他害怕到不敢看,不敢反抗。事实上,一个罹患抑郁症的人是不会大声哭喊出声的,夏习清或许更加理解那样的心情。
最可怕的是,他不敢去看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小演员。
这一段精彩的「表演」,在最后直视小演员的一刻才真正昇华。
这些都是演不出来的。
许其琛紧紧地攥着剧本,一直没有说话。周自珩说得对,他的确是太残忍了。在没有看见夏习清真正把自己剖开的时候,自己一直站在一个旁观者清的上帝视角,出于帮助的初衷胁迫着他去回忆那些可怕的过去。
他不禁有些后悔,开始自我怀疑。
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帮他,还是害他。
夏习清洗了把脸,双手撑在洗手台,他尽量让自己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,但这并不容易。
「你还好吗?」
是那个新人的声音。
夏习清一瞬间切换好笑容,直起身子扯了两张纸擦手,「挺好的。」他将纸揉成一团投进废纸篓,眼神落在徐子曦那张清秀的面孔上。
「我……」徐子曦的表情有些犹豫,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演?我的意思是,你是怎么构思的呢?因为我拿到剧本之后的感觉就是、就是他应该特别想保护那个小女孩,而且他心里很难过……」
儘管他表达得非常不清楚,但夏习清完全了解他的意思,他走近一步。
「你那样演其实已经很好了。」夏习清拍了怕徐子曦的肩膀,手又落下来,插进口袋。
「他的确想保护那个小女孩,但是他更害怕。比那个孩子更怕。」
徐子曦眼神里满是疑惑。夏习清只是苦笑了一下,声音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子一般缓缓地沉下去。
「不明白是好事。你的童年一定很幸福。」
正当夏习清想离开,洗手间的门口又多了一个人,他的胸口一瞬间又被攥紧。
不知道为什么,他此刻对着谁都能笑出来,唯独周自珩。他只要看到周自珩这张脸,就想把自己撕开,给他看他最丑陋最面目可憎的那一面。
自暴自弃,没有原因。
「子曦,我想和他单独说一下话。」周自珩走了进来,语气十分客气,「你如果方便的话……」
徐子曦见到周自珩立马应声,准备往外走,「嗯,你们说,习清哥谢谢你,我先走了。」
夏习清一句话都没说,他垂着眼睛背靠在洗手台上。周自珩也不说话,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洗手间最里面的那个隔间,关上了门。
逼仄的空间极力地压缩情绪,夏习清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跳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一想到刚才周自珩喊那个新人「子曦」,称呼自己就是一个「他」字,他觉得没来由的恼怒。
可气恼的姿态太不优雅。
夏习清舔了一下嘴角,故作轻鬆地看向周自珩,语气满是嘲讽,「我没有名字吗?」
周自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他试图解释,「我是觉得叫他全名太严肃了,会让他误会我是前辈施压。」
「所以呢?」夏习清望着他的眼睛,不依不饶,一字一句,「我没有名字吗?」
被他这样看着,周自珩的心虚无所遁形。他想叫他习清,甚至更亲密的称呼,可他没有合适的立场。
「你拉我进来,又不说话。」夏习清双臂环胸,眼尾轻佻地扬起,「难不成你现在想做?」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刺耳的话是说给谁听,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。
情绪失控没办法消解,那就用另一种情绪去掩盖。
夏习清扬起下巴,脖颈伸展弧度有种脆弱的美感。
「你觉得我刚才演的好吗?」他的脸颊上还沾着水珠,「我哭起来好看吗?让你有保护慾吗?」
一连串的拷问残忍击打着周自珩的心。
看着周自珩眉头越皱越紧,握起的拳头骨节发白,夏习清有种莫名的成就感,似乎激怒周自珩可以给他带来莫大的快感。
他冷笑了一声,湿掉的几缕头髮贴在脸颊,「你可怜我吗?可怜我所以想和我做?」
「不然先接个吻?」夏习清贴近他,刚才被咬住的嘴唇焕发着艷丽的色泽。
周自珩终于忍不住,狠狠将他推上墙壁。
投入湖心的那颗石子终于要落下,落到沉寂寒冷的湖底。夏习清垂下眼睛,却反被周自珩抱住,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他错愕地皱眉,想推开周自珩,却被他搂得更紧。
「我现在很生气,」周自珩的声音有点抖,明显是强忍着情绪,「但是我一会儿就缓过来了。」
夏习清怔住了,他的声音发虚。
「你生气……为什么还抱我?」
「不然你就会跑掉